内心境界得到全面提升
——《弥勒大成佛经讲记·内心境界》
天佑
引言:从三个方面——看破生死、绝诸匪患、人心和顺,介绍未来人间净土世界有情众生的精神面貌与内心境界。由于福慧所感,人人淡薄烦恼、三毒无碍、生死自在。且物资极大富足,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;就连天灾、匪患、刀兵也都绝迹。
敦煌壁画老人入墓
戊二、如法正报
己一、乐天知命恬静淡泊
时世人民,若年衰老,自然行诣山林树下,安乐淡泊,念佛取尽。命终多生大梵天上及诸佛前。
上段从五个方面描述城市环境。从这一节开始,介绍当时的人文环境——心理境界。一共分为三段:看破生死、绝诸匪患、人心和顺;三者看似各有面向,但有一定的逻辑关系。都说“生死事大”,对于未来大福德众生而言,智慧具足,参透生死,完全能够看破放下。生死自在之余,还有什么是必要介怀的呢?没有牵挂,便能远离颠倒梦想、远离恐怖。其次,福报广大,遍地珍宝,哪还需要抢劫、霸占、行凶呢?自然民风淳朴,没有兵匪之患。最后,人心和顺,一切都是因缘果报。过去广行慈善,所以感生净土。由于长期实践善举,感得人心柔软、善根具足、成就道器,为参与龙华三会打好基础。同时,因为善根具足,所以即便无缘亲近弥勒,也能看淡生死,“安乐淡伯,念佛取尽”。这三段文,虽然针对不同面向,但其本身有着内在关联,不可绝对割裂。
先来看第一节。人们所谓“生死事大”,有两个原因:第一是不可避免,第二是本能畏惧。有生必有死,这是亘古不易之必然;所以,人类所有的文化传统都有关于“死亡课题”的讨论。无论表现形态如何,都只有一个方向:回避——或者追求永生,或者追求不死,或者追求复活。然而,玄幻描绘毕竟虚无缥缈,现前的肉体消亡却异常真实、震撼。无法淡化死亡本身,只能建立死后世界,以安慰世人与亡者(弥留之际,临终关怀)。死后世界虽然像是神话,但是人会选择性地当真;这本身也符合心理习惯——用脑补来逃避现实。有此安慰,便能在濒死的恐惧中获得疏解,由此实现临终关怀。人们畏惧死亡,这是一种求生本能;源于两点:未知与痛苦。死后世界到底如何?谁也说不清楚。各个民族、各种文化无不积极创造,在起到安慰作用的同时顺便建立道德伦理之教说。譬如古埃及文化建立死后审判与神的国度,提供“通关指南”,让亡者安心上路。而我国古代则有丰都鬼城之概念,这是“视死如视生”理念的具体实践。此外,还有宗教领域:神教提供了天堂归宿,后世佛教则倡议导归净土。总之,前路不再迷茫,也就无可畏惧和留恋。还有临终时的病痛,也是人们畏惧死亡的一大因由。未来人间净土,人人寿命具足——寿终正寝,无病无灾,自在往生。解决了痛苦与死后去处两大问题,死亡好像睡觉一样,那还有什么可挂碍的呢?
经云:老人自知时至,便自行来到荒野;其中暗含古代民俗的遗风。我想起两个典故:第一是《楢山节考》,第二是“六十入椁”;都是今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古代俗习。据《史记》载:西域多国,“壮者食肥美,老者享其余;贵健壮,贱老弱。”这在流传着“郭巨埋儿”的文化系统看来,是极为不可思议的社会现象。受到佛教经典的影响,在敦煌壁画中,多有“老人入墓”主题;据谭蝉雪先生统计,多达三十九幅(《“老人入墓”与民俗》)。不过,古代社会生产力低下,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——为了族群发展的现实选择。若是能力允许,谁又愿意逼迫自己面对这样的选择呢?要想解决问题,必要充分发展生产力、发展经济。否则,资源不足,必然导致道德滑坡;人类社会一旦堕落为与禽兽为伍(减劫低至十岁,频繁互相伤害),那才真是人间地狱。唯有生产、经济、文化等领域的全面发展,建立社会医疗、福利保障系统,才能真正避免“老人入墓”、“郭巨埋儿”这一悲剧与陋习。当然,这又是古人所无法想象的。
说到“死亡”话题,我还想多开展一点。有两个课题:轮回与中阴。传统中华文化对于死亡的理解,与印度文化中的生死轮回观念相差极大。传统文化认为:人死以后,灵魂变成鬼魂;阳间的人变成阴间的鬼,生死是两种对立的生存状态。比如人死以后变为鬼,又转世为人,中间一期“鬼命”在传统理念看来是对立于生的存在。而在印度的轮回观念看来,六道之中,任何一种生态都是“灵权平等”的——只有福报与形态不同。所以,在印度的宗教文化中,谈论“死后”没有意义——前世终结也就是来生的起点;是三次生的状态,是平等存在的三种生态。于是,死就成为一种概念、一个形态、一段过程。
死的概念其实不好把握;站在现实人生的立场,指那失去生命指征的状态为死亡。如《大毗婆沙论》说:“彼彼有情,从彼彼有情众同分移转坏没,舍寿暖、命根灭、弃诸蕴、身殒丧,是谓死。”临命终时,由于业力关系,心法极弱——摄持色身的能力渐失。(“心法”不仅仅是意识,还包括古人所无法直接体认,用推导臆测出来的功能,譬如植物神经系统等。)直到最后心灭,依业力,下一心生起;新的一生已经开始——这就是轮转的全过程。在婆罗门教、印度教看来,人人都有那个不灭的灵魂——阿特曼;死亡轮转的主体就是那个“我”。佛教并不赞同这个说法,所以拒绝“神识飞迁”之说——譬如灵魂转世、神识往生之类;因为佛教不认可不灭的本体存在。心是生灭不止的,此心灭、后心生,那就无所谓距离问题了。譬如想起身边,或者想起天边,两者不会有任何的时间差。这就为佛教的净土教义提供了正确的理论基础。今人强调临终助念,关键是提起正念。如果生前没有经过训练,或者未曾具足正见,势必会在最后关头陷入恐慌;陷入暗昧之余,只能凭借业力,看下一心如何转起。这就是今人提倡临终关怀(念佛只是一种方法)的作用:让人保持正念,以尽可能减少负面情绪的干扰;放松、安稳、平静、舍离,以此增加相应善趣的概率。
还有一个问题:中阴存在么?中阴存在,中阴身不存在。就大类而言,中阴身是属于鬼道的,不过极为特殊——很不稳定。有人说,中阴身是前生和后生的中间过渡状态——这是执着文字的表现。若人命根未断,则中阴属弥留阶段。若人命根已断,则中阴身为新的一生——一种特殊生态,可以归类于鬼道。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,始终有一个概念:认为死和生是对立的,这才有生死之间存在过度状态的想法。其实,“中阴身”作为独立生态的特殊存在方式,和鬼道众生类同——同样没有粗物质为依附;寿七日后重新一生,最多可持续七次;状态极不稳定,随时会转入定性的某一趣中。在一些佛教的宗派中,有关于“中阴解脱”的教法;那都是死亡关头的临终救济,与死亡之后的关怀抚恤。总之,能够把握主旨与窍诀,便能善作利用,让生命有一个完美的句点——就好像未来人间净土的福德众生一般。
“时世人民,若年衰老,自然行诣山林树下,安乐淡泊,念佛取尽。”当时的人们在临命终时都能预知时至,然后自行来到往生之所,乐观、平静、坦然面对。此处说:“念佛取尽”。“念佛”有两解:执持名号与佛随念;前者是净土宗的传承,后者则属于业处随念法之一。前者的理论基础是“一切唯心造”与“诸法意先导”。因为信愿具足,长期念佛,建立稳定之相续;临命终时容易保持正念,避免颠倒,以降低负面情绪干扰,增加投生善取的概率。与此同时,诸佛菩萨的不可思议大慈大悲大愿大力,关怀护念每一个众生。当我们念念不辍,便能与佛“心意相通”;便能在舍报之时,直接趋向佛国净土。从现象面谈,是佛摄受众生;从法理上讲,是众生相应佛土。总之,有了强大的心理干预,临命终时将会得到极大安慰。“佛随念”则把佛德作为对象,(对于对象的功德)数数起念、循循称义、徐徐忆持。表现形态与执持名号类似,但是概念与作用不同:执持其念而不动遥,针对佛德心心不变,直接引发轻安、喜乐、近止——“一心不乱”。此处经中所说“念佛”,应该是指前者:用念佛之法建立相续正念,安稳下世。
“命终多生大梵天上及诸佛前。”在印度的宗教文化中,本于灵魂逻辑,认为有情生死不过是在各种生态中流转;随着神旨亦或业报,建立因果法则。佛教延续了这一说法,改革以缘起义(原理不同),同样建立了一套逻辑。来世生在梵天,亦或生在佛前,这与个人的福德、因缘、意愿息息相关。当然,上面介绍的两种念佛方法也起到一定的作用。梵天位于色界,必要禅定功夫才能得生,没有禅定便无法报生色界。佛随念法是业处修法,能够引发禅定。虽然,因为强大的信心与喜悦,只得“近分”——无法达到地定。但是五盖降伏便是一大进步,可以转至其他业处,容易达到地定。总之,佛随念法属于定学,能为趣生大梵天上提供助力。而执持名号、与佛相应的“念佛法门”则能建立因缘——这是生在佛前的近因。如同今人发愿,将来觐见弥勒,未来就有这个因缘。《上生经》说:“佛灭度后,四部弟子、天、龙、鬼神,若有欲生兜率陀天者,当作是观。系念思惟念兜率陀天,持佛禁戒一日至七日,思念十善行十善道,以此功德回向愿生弥勒前者,当作是观。”总结而言无非信、愿、行三结合——不可少因缘福德。有了愿力,有了业力,定能成满心意。此处说:人人都能看破生死,安然舍报。由于此生没有恶业,是故都能随顺因缘、大愿、福报,投生善处。真可谓是今世乐、来世乐两者平等兼顾。
己二、民风淳朴灾祸不临
其土安隐,无有怨贼劫窃之患;城邑聚落无闭门者。亦无衰恼、水火、刀兵,及诸饥馑毒害之难。
这一段讲治安良好、没有灾祸。俗话说:“乱世之人不如狗”;人类社会一旦脱离文明的轨道,实在可怕。当然,一切都与社会发展程度相关。这段话,第一句是点睛之笔——“其土安隐”。只有大环境美好,才能促成人类的道德增上。强盗、战争的本质是掠夺资源。当资源不足,必然需要建立分配机制,以帮助社会大众共同度过难关。而当社会资源分配严重不均,或者资源严重不足,那就难免会有穷凶极恶之辈铤而走险,不惜豪强掠夺,直至侵害生命。试问:过着朝不保夕、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,还能指望人性么?得到教化的人、能够高度自律的人、有着超然情操的人毕竟是少数,大部分人还是会为了生存不惜放弃底线。这是动物的求生本能所决定了的。
《礼运》说: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。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使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,男有分,女有归。货恶其弃于地也,不必藏于己;力恶其不出于身也,不必为己。是故谋闭而不兴,盗窃乱贼而不作,故外户而不闭。是谓大同。”这是儒家思想体系中的美好世界,讲的是人心道德升华达到大公无私的程度。老实说,在物资匮乏的岁月中,这也只能出现在神话里。所以佛教经典不会单方面强调人心升华,而是要求内外统一:亦即物质资料极大丰富了,才有可能实现相敬如宾。我看新闻报道,看到人家遇到天灾人祸,还能排队领取救援物资。后来查看相关法律才发现,那是人人有保障的。如果资源不足,是否还能抑制人心中的恶念?需要修行功夫。管仲说: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。(《牧民》)”我不喜欢他的态度,但是非常务实;这是符合现实的——实事求是。三天没饭吃,还能“色恶,不食。臭恶,不食。失饪,不食。不时,不食。割不正,不食。不得其酱,不食。”那是需要非常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办到的。譬如子路,“君子死而冠不免”;把道理看得比人命重,这是“贵族精神”——有一种东西是高于生命的。当然,一般人的信念是“好死不如赖活着”。两者没有对错,只在个人选择。在如今这个时代看来,只要不妨碍他人、不强迫他人,都是应该予以尊重的。前者看起来光鲜,但要注意不要走入教条;信念这种东西把握不好就变成了死板——不知权变,因而产生副作用。而如后者那般的“小人”行径,也要避免养成习惯——放弃是非原则。总之,抬起头,不死板;低下头,不下流,就好。
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。”这句话是绝对有道理的。同样,今人的道德水平也无法与未来人间净土的先进有情相提并论。在弥勒下生的岁月里,人人福报巨大。遍地物资,堆积成山;人们甚至连私产都不需要,过着共同富裕的生活。如此,怎么还会有“怨贼劫窃之患”呢?偷盗的前提是不足。未来世界一方面有物资保障,一方面人的道德水平也极大提升;诚如前文所说,就连生死大事都能看破放下,怎么还会有人为了一点金银财物你争我抢呢?人人都很富有,路不拾遗,自然可以夜不闭户。没有匪类,还要警察何用?没有自卫问题,还要武装何用?所以一并,连同刀兵之劫也不会有。“亦无衰恼、水火、刀兵,及诸饥馑毒害之难。”非但人祸不起,就连天灾也绝了迹。古代农业社会,人们深受其苦,因而想象未来净土世界绝无天灾人祸。这就是所谓的太平盛世啊!
己三、福祸自召善报具足
人常慈心,恭敬和顺,调伏诸根;如子爱父、如母爱子。语言谦逊。皆由弥勒慈心训导,持不杀戒、不噉肉故;以此因缘生彼国者,诸根恬静,面貌端正,威相具足,如天童子。
前文所述,未来人间净土真是太平盛世。这一切难道是从天而降的么?佛教绝不同意这种说法。因缘生法,内外相应——一切缘于人类积极修善的业报感应。太平盛世属于环境——依报,人心道德提升才是前提与本质——正报。没有正报支持,依报无以实现。譬如在一座黄金屋,人人互为仇敌,厮杀不止,请问这是乐土么?佛教强调依正相合,认为外环境改善必以内修十善、道德提振为基础;在正法感召下,一起努力,共同建设,才有净土世界的成满。所以,要想生在净土,每个人都必须当下从自我做起。今日若能修善,将来便能感生人间净土;也因为等流习气的缘故,那时众生全都保留着这一种性情。“人常慈心,恭敬和顺,调伏诸根;如子爱父、如母爱子。语言谦逊。”“人常慈心”是意,“恭敬和顺”是身,“语言谦逊”是口,“调伏诸根”是定;如此,一切具备,只待如来宣教。
分别来看。首先是“人常慈心”——每个人都常怀仁善之心。慈心,即深爱之心。《说文》:“慈,爱也。”孔颖达《正义》:“慈谓爱之深也。”后文加了注解:“如子爱父、如母爱子。”亲亲之慈,这是一种基于本性的天良;儒家对此珍视,认为是一切仁义道德的根本。因为本于天良,所以每个人都会有;只看是否发起,是否导引得当。《诗·小雅·伐木序》说:“亲亲以睦友,友贤不弃,不遗故旧,则民德归厚矣。”从亲人间的爱护发起,若能平等对待他人,社会就和谐了。可惜,儒家学说的缺陷在于不能平等。佛教虽然讲究平等,但立场是基于出世的。后出佛教对于未来人间净土的设想:人人道德增上,既能发挥人性中天性纯良的一面,又能平等对待一切有情,可谓“天下大同”。
佛教还有一特殊说法:慈即予乐——给予快乐。我想,这里的乐,应当包括乐与胜乐——世间乐、出世间乐。传统的说法,要“推己及人”;怎么才能给予快乐?将心比心。我觉得不够好:有点以“个人尺度”为中心了。所谓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”;还是要了解并尊重他人的感受与选择——“人所不欲,勿施予人”才好。要了解自己,知道自己需要什么;更要了解别人,知道别人不需要什么。菩萨所行一定要本于方便、般若二波罗蜜。在确知因缘的前提下,随顺方便利益于他。要掌握方便(技巧面),要尊重人(态度面);要避免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他人;要尊重他人自由独立思考的权利(佛教并不反智);要尊重他人的选择,而不强迫(佛教是向智的);要尊重他人的幸福,不去打扰(若是激发负面情绪,反而事与愿违、违背初衷)。每个人思想不一样、习惯不一样、需要不一样;即便是家庭中的眷属,大家相处一起,也没有办法使思想、习惯完全一致。最好的相处之道是互相尊敬、彼此包容;不能妨碍于他,也不能强求于他——这是“行善”的基本前提。(要允许他人拒绝善意,要想办法因势利导把好事办好。)所以孔子说: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”自他实现才是最重要的。
常怀慈心,便有仁爱、纯良、和善之念;表现于外,即举止“恭敬和顺”。待人接物,相敬如宾;还要再进一步:谦恭有礼。要把对方当作尊者,就会从心底里发起恭敬之意;譬如常不轻菩萨。儒家以为:每个人都有恻隐之心,这是一切善法的根源。但是,人性是私,所以随着关系疏远,爱的强度必然递减。佛教讲究平等,就要等视大众、自他;甚至为了修心,还要以谦卑之念,视他人都比我尊贵。这对常人而言是难以做到的。一般人虽然也有恻隐之心,但是缺乏“智慧”:容易受到习气污染,善举变成了施舍与恩赐——那就变味了。又如今人多说“报恩”,我觉得就差了一些:报恩的功利色彩过分浓重,不如感恩——感同身受才好。能够将心比心,推己及人;然后恭恭敬敬,和和气气,温和柔顺,饶益自他,那就非常完美了。
还有“语言谦逊”。人怀慈心,恭敬和顺,自然就会和颜悦色。有一个词语很有意思:面恶心善。从心理学上分析:既然没有私心,自然不必和颜悦色;这甚至还与教养和习惯有关。净土世界不一样:未来人间净土,人人道德增上;非但与人为善,而且发自肺腑——身口意内外一致、高度配合。《乐记》云:“德者,性之端也;乐者,德之华也;金石丝竹,乐之器也。诗,言其志也;歌,咏其声也;舞,动其容也。三者本于心,然后乐器从之。是故情深而文明,气盛而化神,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,唯乐不可以为伪。”一个人从性情发起,充满慈念,表现于外就会语言谦逊、恭敬和顺。一切自自然然,浑然天成。这样有一个好处:心地无私。佛教中有一个专业名词——“恶作”:对于所作所为充满懊悔与嫌恶。持戒有一大功用:身心清净。此处,非但不作恶,还能处处与人为善,便得心地光明、俯仰无惧。当心底里没有太多牵攀,便容易培养业处——调伏诸根。“调伏诸根”前面在“实相总述”中已经说过,此处从略。这一节一开始就把众生的心性完整介绍,在说明功不唐捐的同时,也反映出当时人们已经做好了见佛闻法的准备。
接下来介绍与弥勒相应的一大行法——慈心不杀。“皆由弥勒慈心训导,持不杀戒、不噉肉故。”行有两种:普行、专行。普行就是众善奉行——一切善法都要尝试。专行就是因为根器、因缘,相应本尊而有特别注重的专修之行——某一法门的深入。有一部经专门介绍弥勒菩萨的因地所行——《一切智光明仙人慈心因缘不食肉经》。据说,在过去无数劫时,有一个世界叫“胜华敷”。当时也有如来,佛号弥勒。有一位名叫“一切智光明”的大婆罗门,闻佛说《慈三昧大悲海云经》,即便信服,为佛弟子。他发菩提心,誓愿未来也要成弥勒佛;于是舍家入山,勤修梵行;诵《慈三昧经》,一心不乱。当时,突发洪水,无法行乞。一切智光明仙人一连七天没有吃饭,生命垂危。兔王母子见状,跳入火中,以己肉身供养仙人。在印度的宗教文化传统中,婆罗门是严格控制饮食的。因为他们认为,每个众生都有灵魂,且根据业力不断轮转;所以动物的身体里可能住着前世为人的灵魂,那样,肉食行为便会显得残忍。而沙门却不这样看。他们认为:既然已经舍报,肉身就不是生命——与草木无异。且他们专注修行,并不在意食品的来源与种类。尤其是选择乞食而活的一类沙门,吃饭时注意提起正念,根本不在乎嘴里的是什么。而且乞食不能挑剔,所以并不拒绝三净肉。佛教也是如此:只制不许杀生,顺带不许食用见死、闻死、疑为我死的肉类。对于已经失去生命的肉类,早期佛教是并不拒绝的。然而,佛教是注重心法的。此处,仙人眼见兔王舍身,一下感发慈心。所谓“诸法意先导”,当相续中建立了这一关联:慈心与不忍肉食,一切智光明仙人当即发起誓愿:“宁当燃身破眼目,不忍行杀食众生”;“宁破骨髓出头脑,不忍啖肉食众生。”“世世不起杀想,恒不啖肉;入白光明慈三昧;乃至成佛,制断肉戒。”这就是弥勒菩萨的本生因缘。
如来制戒,必要随顺因缘。释迦牟尼如此,未来弥勒同样如此。有人问:释迦牟尼不制食肉戒,弥勒制食肉戒,今人如何选择呢?这个问题非常难。先来介绍一下戒律。什么是戒律?简单说:防非止恶、行为指南之准则。佛教戒律,基础于“契悟实相”——佛教真理,发出离心、皈依三宝,相应地自发主动实践断恶修善。或者出家,或者在家,依据身份,各有不同之戒相。虽然戒法不同,但烦恼表现却类似:所有不如理行同根于贪、嗔、痴三毒烦恼;故一切戒律皆以杀、盗、淫、妄四重戒为根本。根据严重程度,戒律分为性、遮两类。所谓“性戒”,就是此类行为本性是恶;不待佛制,乃“万国公罪”。无论在家出家、受未受戒,只要违犯,将来定会感受恶报。性戒不如其他戒律(遮罪),还有佛陀抉择之因缘、约定俗成之过程、条件讨论之必要;性戒可以理解为底线——系社会普遍认定之罪恶。总之,人世间的道德标准基于大同之人性,故戒法都相近似。因此,在佛教中,把五戒与皈依“捆绑”,将之制为佛弟子的素质基准。五戒为及格标准,持之根本不难;所以不要增加要件,这样会有“戒禁取”——“以非戒为戒”的嫌疑,容易造成困扰与畏缩。
杀生——断他性命,是最最严重的罪行,因为未可挽回与补救。此戒戒相:不得故意杀伤一切有情生命;具体表述犯戒要件:对于活物(有生命的动物)、明确知晓、杀的故意、特定行为、结果造成目标动物死亡。比如判定某人违犯不杀生戒,就须具足五大要件:第一、生命体——对象;第二、我明知——非误判;第三、想他死——动机;第四、针对行——积极作为;第五、确死亡——该对象的死亡结果。如果五大要件缺失一个,都不能判定违犯此戒。譬如做菜、吃肉不犯戒,但“活杀”就不行。导人向善可以,但赞叹、劝他“弃舍生命”就犯戒。戒学被称为“学处”:若不学习必无法善持(须避免“戒禁取”)。在不杀生戒中,特重处分是五逆与杀人;又因众生平等,对于“四害”之杀戮行为同样视为违犯。就此戒要件来看,肉食行为与杀生无涉,则无染此戒。有一个问题须要注意:造业与犯戒不同。一些行为虽不构成犯戒,却有业染。但凡有行为就会造业;因果不虚,将来必定感果。比如走路误杀蚂蚁,虽然不犯戒,然而却造业。食众生肉不在杀戒之内,因而《大成佛经》平等罗列“持不杀戒、不噉肉”,以示区别。亦可知不噉肉不在不杀戒的要件范围内,而是属于大慈弥勒的特殊行法。对于弥勒弟子而言,既然相应慈心,自然自觉与弥勒菩萨的说法看齐。
还是要解决这个问题:佛弟子能不能吃肉;这个问题真的非常麻烦。先前说:“对于弥勒弟子而言,既然相应慈心,自然自觉与弥勒菩萨的说法看齐。”因为此处话语的场景是未来弥勒导师人间净土。若超出这一场景,再来问该不该、能不能吃肉的问题,那就更是敏感——尤其是在汉语系佛教化区。必须得承认:很难说得清楚。就事论事:如果只是持五戒,那根本没有“不吃肉”的戒条,所以无所谓“犯戒”。因为犯戒如同犯法,必要具足“法律条文”和“动机行为”,否则便不能认定为违犯——不能过度地“自由心证”。五戒没有“不食肉”之条文,吃肉与杀生的“发心”又不相同,故佛教允许食用不见、不闻、不疑之“三净肉”(无染杀嫌)。同理,如果受了“梵网戒”,那就有违犯的疑虑了(有明确的戒法条文——《梵网经菩萨心地品》:“若佛子故食肉。……食肉得无量罪;若故食者,犯轻垢罪”)。当然,很多人以为:吃肉就是杀生;于是他在佛前做出承诺:我不食众生肉。既然发了誓言,一旦吃肉就是“违誓”。只有受戒,才有犯不犯戒的问题。若并未受过此戒,则无所谓“犯”。还有,需要考虑因地制宜的问题。佛陀的时代,沙门行乞,所以无法挑剔饮食。而汉族僧侣实行丛林制度,自己有了选择饮食的条件。这又是一大需要抉择的因素。还有制戒的因缘问题。佛制戒律,是随犯随制的。未来人间净土世界难道有人吃肉?否则为何还要制此“不食肉戒”?不得而知。所以该不该吃、能不能吃的问题,只能由自己回答——看自己的发心抉择就好。此外,还有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问题:牛奶、鸡蛋算不算荤腥?我的答案:还是要看个人发心。如果发愿吃常素,那就不能吃了——因为鸡蛋和牛奶同是动物脂肪、动物蛋白,不能算作素食。总之,如果未受“不食肉戒”,且觉得吃肉不是犯戒,那就可以吃;如果受了相关戒条,觉得吃肉犯戒,那就不吃。如果认为吃肉是犯戒,却心怀侥幸偷偷地吃,那就不好啦。
未来人间净土,大家都能随顺弥勒的训导:“持不杀戒、不噉肉”;由此感得外貌庄严:“诸根恬静,面貌端正,威相具足,如天童子。”这也是有由来的。如上经的发起因缘说:弥勒“躯体金色,三十二相、八十种好;放银光明,黄金校饰,如白银山,威光无量。”“威仪庠序,光明无量,与佛无异。”起初,弥勒菩萨因为发起慈心,所以感得相好庄严;未来净土世界众生同样依循弥勒训导,慈心不杀,故也得到相应之果报。“诸根恬静”指功能完整——对于感官体验十分敏感,并不迟钝;这样有利于学修正法。“面貌端正,威相具足。”这是由于本身福报广大,所以感得相好庄严;同时,常怀慈心,故而慈眉善目,和颜悦色。两者综合起来:既相好,又威仪,便称“具足”。“如天童子”,就像天人中的孩童。天人色身本就细腻,天人童子看起来就更为胜妙了。
这一段总说当时有情的正报。参考竺法护译《弥勒下生经》,略作补充。经云:“尔时,时气和适,四时顺节。人身之中无有百八之患,贪欲、瞋恚、愚痴不大殷懃。人心均平,皆同一意;相见欢悦,善言相向;言辞一类,无有差别。如彼优单越人,而无有异。是时,阎浮地内人民大小皆同一向,无若干之差别也。”其他译本内容与《大成佛经》一致,唯有法护译本有所增广。人身福报广大,“无有百八之患”。“百八之患”,又名百八烦恼;名词解释,大家可以翻看词典,此处不具。总之,若是无明未除,随时随处皆有烦恼,造成结使、众苦、轮回,故称为“患”。这些烦恼,高度概括为三毒:贪、嗔、痴——爱染执着、厌离恼怒、没有逻辑。“百八之患”与“贪欲、瞋恚、愚痴”,前后是一回事。当时的人们,薄贪嗔痴——三毒烦恼“不大殷懃”。既然进退有据,便可令“心均平”——这是充满智慧的表现。人人都福慧充满,那就会和乐融融。非但境界相同、心意相通,而且“言辞一类”——语言还一致,没有方言障碍,那就更加容易亲近和交流了。直至今天,南亚次大陆仍有数十种方言,难免沟通不畅。所以想象未来,大家都讲“普通话”,那就没有隔阂了。当时的“天下”,人同一心、心同慈善,每个人都能发自肺腑,与人为善;配合外部环境风调雨顺、物产丰富,真是美好的人间净土世界!